洪江春秋

刘雨宸

爷爷点了根烟，望着暮色中的塑料工厂，一口一口地抽着，忽地叹了口气，又开始把玩着手中的小瓷杯，细细品着。他没有开灯，暮光下只能见他指尖的明灭，闻见廉价香烟的气味。

爷爷在这洪江一厂塑料厂干了一辈子，苦甜亦有。他在这里遇见了奶奶，两人成了婚，住进了职工宿舍，生了一女两子。爷爷退休后钻研厨艺，得了个“洪江罗布湾卤菜一绝”的名号——这在整个洪江城也算是比较响当当了。这座名为洪江的城——被称作“小南京”，是座历史几百年的古商城。她沿河而居，交通也比较方便，吸引了来往的商人，更幸运的是，她躲过了抗日战争，在解放战争中损失也不大，遗留下的古老建筑便成了宝贵的财富。

窄窄的巷道里弥漫着青草、泥土、破旧木屋和生锈金属的气息，有的屋子已经无法住人，贴上了危房标志，有的屋子门口还摆着小凳儿，门上晾着床单衣物。古城区门口不知哪家的家犬从二楼上朝下冲我狂吠不止，我甚至以为我不小心将它惹怒了，使得它要将屋上的花花草草也一并扔下来。楼下的老头喝住了那狗，连连打趣说我长得漂亮。

不仅是古商城，城市中的街道也是窄窄的，却并不妨碍一条条购物街的诞生，也总是随处可见洪江的特色小吃摊。上下班点便能见学生们穿行在这条那条街，买着这样那样的零嘴。生活总是幸福的。

政府十分乐于修缮古商城，使之成为景点，成为城市的收入来源之一。也确实做了，危房没有了，戏台子倒是搭起来了，每天定时开唱，倒是有不少人看，热热闹闹的。巷口有卖糖葫芦的，也有卖房的。每天饭后的点，沿着河走，总能碰见好几个买七八九十年代小人书的摊子，几块钱一本，都是老货。

洪江人的生活看起来十分平静，日日悠闲，却究竟是中国人、湖南人，喜红。逢到过年，就有人早早地在清晨就等在街头，到了七八点，便是满街舞龙。几条龙从城市的四面八方舞来，也似鞭炮，一下就炸燃了整座城的热情——龙舞到哪，哪就有震天的鞭炮声响起。还有舞狮的，抬花轿的，扮神仙书生仙女花妖的。人们或拍照，或狂欢，或跟着一起舞蹈。几条龙汇聚在城市中心的体育场，又是一场大型狂欢。奶奶家楼下的小妹喜欢烟花棒，除夕夜便拉着我，找个高处的地儿，点着烟火，望着河对岸，望着遥远的城里，对城里除夕的事产生无尽的遐想。当我离开洪江，正是无人机普及，便在手机上收到了一个视频——那是除夕的狂欢——那时城里已经不像以往，而处处霓虹闪烁，人们聚在广场欢歌，有组织地合唱。距离已经不再是问题，无论多远，我们都能再看见家乡如今的模样——她有以往的影子，却又不同以往。随着祖国发展，她也一步步走向辉煌美丽，将丝线洒向每一个离她而去的游子——

她在说：“我们从遥远的地方而来，向遥远的地方走去，我们走过荆棘，也将走过泥沼，但最终我们会高唱着，走向辉煌美好的故乡。”

（作者系好用的足球竞彩app航空航天大学本科生）

编辑：贾爱平